旗 陳滅

旗　陳滅

你靜止，然後飄揚
是風將你吹動
還是向風展示自己的存在

從那幢戰前樓宇廣州式建築
的窗內延伸出來
另一面豎立在對面殖民地校舍上
是焚燒與膜拜的對象
有時被複製，插在襟上
有時監禁、釋放、又下落不明
即使飄在眾人頭頂
也說不出眾人的心思

鏡頭的中央：人們碰杯
而你在背後
忍受曖昧的角色要到幾時
「人民的世紀　埋葬的年代
戰爭的動力　唯一的完整
地主和資本家拉你來解釋」*
也取不到眾人的和平
風不息
但你只想頹喪地低頭
就像大眾把憤怒和喜愛都收起
連一瞥冷眼也無
即使某年某日也曾真誠地說：
「你們還年輕，同學們」

黃昏請你躺下
你便徐徐下降，但轉念一想
決意停在半途

*作者自注：穆旦，《旗》，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一九四八年。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五日

收錄於作者首本詩集《單聲道》。

附：

旗　穆旦

我們都在下面，你在高空飄揚，

風是你的身體，你和太陽同行，

常想飛出物外，卻為地面拉緊。

是寫在天上的話，大家都認識，

又簡單明確，又博大無形，

是英雄們的遊魂活在今日。

你渺小的身體是戰爭的動力，

戰爭過後，而你是唯一的完整，

我們化成灰，光榮由你留存。

太肯負責任，我們有時茫然，

資本家和地主拉你來解釋，

用你來取得眾人的和平。

是大家的心，可是比大家聰明，

帶著清晨來，隨黑夜而受苦，

你最會說出自由的歡欣。

四方的風暴，由你最先感受，

是大家的方向，因你而勝利固定，

我們愛慕你，如今屬於人民。

194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