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 廢名
人類的殘忍
正如人類的面孔
彼此都是相識的。
正如人類的面孔
彼此都是相識的。
人類的殘忍
正如人類的思想
痛苦是不相關的。
正如人類的思想
痛苦是不相關的。
2022年6月12日 星期日
讀安德烈·莫洛亞〈大師的由來〉
舊文重貼。
讀安德烈·莫洛亞（André Maurois）〈大師的由來〉
學期初提到分組報告要選文章時，也約略翻過一次課本。當時確是曾對這篇和契訶夫的那篇小說較為心動，但轉念一想，還是覺得順其自然好了。也沒料到最尾人家選剩的，剛好就是這一篇。
學期初提到分組報告要選文章時，也約略翻過一次課本。當時確是曾對這篇和契訶夫的那篇小說較為心動，但轉念一想，還是覺得順其自然好了。也沒料到最尾人家選剩的，剛好就是這一篇。
契訶夫我是早聞大名的了。至若對這篇感興趣，則是因為我一直以來對法國文學都近乎零認識，故想趁此機會管窺一下自己這方面的缺失而已。只是上網略為搜尋後，發現其資料甚少，它也似乎算不得甚麼名篇。對我這類習慣了維基的方便的讀者，一瞥便欲窺人家文學史全豹？悻悻然也是意料中事吧。
由於我對作者以至其時代背景均了解甚淺，故其諷喻到底只是偶然的感興，抑或是於現實中真有其特定的映射指涉，我可就無力深究了。但即使撇開其歷史脈胳，純以作品論之，我相信凡認真做過創作的人，對這故事大概也不會沒有共鳴吧。本來創作是應該忠於自己，純對自己負責的。唯生活迫人，有時即使自己對自己的作品早不存非份之想了，但看到人家能藉「藝術」發跡，心中也難免會有點酸辛之感。你對藝術負責了，那誰又來對你的生活負責呢？「懷才不遇」在中國是句老話，但舊時士子多數目標明確，不外乎是想登科及第，精神上有了儒家匡濟天下的寄託，實際上也不愁沒有俸祿過日子。其所謂「才」，甚少會與現實的衣食脱軌。至於自現代以降的思想，則似乎流行另一套調兒了：推崇個性自由，但前提是你必須有「本事」養活自己。甚麼是「本事」？各有門路吧。姑用莫洛亞的故事做例。杜什的成功，完全是在於他有位小說家朋友，肯替他在雜誌上登文章搖旗吶喊，且照文意來看，在他以前的畫家也無一不是靠這種手段「出名」的。你說天下烏鴉一樣黑？他也可說，生活面前，沒有誰比誰高尚。故我讀到「靠苦功，靠真誠」時，真禁不住哈的一聲笑出來了，物傷其類，但其實時間相差近百年，又何類之有？
不過我不否認，這篇小說是很對我胃口的。簡單明快的敍事，結尾的黑色幽默，輕淺且又不失讓人回味的空間。若與我不久前讀過的《異鄉人》對照（可能是我目前惟一讀過的法國文學），筆法之輕重，倒是兩個極端。那種淡淡的批判，確能一舒人的悶氣，正如篇中所揭示的，藝術審美有落差是一回事，故意將一些惡俗的事物包裝成潮流，而使自己能藉以「立身」又是另一回事。最諷刺的是，故事中的葛雷茲原是替人抱不平，打算幫朋友一吐污氣的，誰料到最後被作弄的竟然是他自己。就其寓意，我在堂上已提過兩個解釋了：一、是原來的受害者（即畫家杜什）在既得利益下已被同化，故也真的開始沾沾自喜於那些本是他「求其」畫的媚俗畫作了。二，則更悲觀，即他也根本不以為這些畫作有何價值，只是既然「出名」了，便得服膺「出名」後的規範、「不得不如此」而已。[1] 正如陳滅詩云：「誰都知道那世界的底蘊，誰都不在乎」（陳滅詩）。不是沒人看穿，而是人人都看穿了。唯看清一個人的虛偽時，是否也可同樣看清其「虛偽」背後的負累？故我讀下來後最大的感覺，就是直至今時今日，人還是活得不明不白。只是藝術家或可本着「循性而動」（嵇康語）的本則，偶作深沉刻畫或淡化的處理罷了。
寫到這裏，也無甚閒話可說了。報告時曾引用香港詩人飲江的一首名作，這裏也順便以此作結吧：
〈皇帝的新衣〉 飲江
皇帝穿上新衣
露出了
無形
的手
這秘密
除了那孩子
全國的男女
都知道
所以他們
如此一致
任由後世恥笑
23/4/2018
[1]即悲哀處不是在於自欺，反正正是由於他「不再自欺」了。
〈大師的由來〉收錄於莫洛亞小說集《栗樹下的晚餐》（孫傳才、羅新璋譯）。今又見網上有一英文譯版 “The Birth of a Great Artist”：（https://archive.vanityfair.com/article/1927/11/the-birth-of-a-great-artist）
2022年6月11日 星期六
2022年6月5日 星期日
《禮記‧曲禮》摘抄
《禮記·曲禮》摘抄
曲禮上
「賢者狎而敬之，畏而愛之。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積而能散，安安而能遷。臨財毋茍得，臨難毋茍免。很（鄭玄注：「很，鬩（音益）也，謂爭訟也。」即意見相背的時候）毋求勝，分毋求多。疑事毋質（強行論證。孔穎達《禮記正義》疏：「人多專固，未知而為已知……質，成也。若已（己）亦疑，則無得成言之。」方苞《禮記析疑》：「不可急於質辨以求伸也。」又陳澔《禮記集說》注〈少儀〉「毋身質言語」句：「謂言語之際，疑則闕之，不可自我質正，恐有失誤也。」），直而勿有（正直、公平於事理，而不死守己見。又《禮記集說》：謂陳我所見，聽彼決擇，不可據而有之）。」
「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
「禮聞取於人，不聞取人（選擇他人的善處而取之成禮，而非單憑自己心中對「禮」的概念來取擇別人。陳澔《禮記集說》：「取於人者，為人所取法也。取人者，人不來而我引取之也。」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引胡邦衡語：「取於人，以身下人也。舜取於人以為善，是也。取人，謂屈人從己。」曲禮後文亦有『雖負販者，必有尊也』。故今從胡、王說）。禮聞來學，不聞往教。」
「（長者）負劍辟咡詔之（俯身傾聽說話。咡音義。鄭玄注：「謂傾頭與語。」孔穎達《禮記正義》疏：「辟，傾也。咡，口旁也，詔，告也。」陳澔《禮記集說》：「蓋長者俯與童子語有負劍之狀，非真負劍也。」），則掩口而對（《禮記集說》：「謂童子當以手障口氣而應對，不敢使氣觸長者也」）。」
「必慎唯諾（唯音委。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唯，諾，都是答語聲。唯，較為恭敬。」《康熙字典》：「《禮·玉藻》：父命呼唯而不諾。註：唯速而恭，諾緩而慢。」）。」
「燭不見跋（有二解。一謂主人不該容許燭燒見柄，使客生去意，如孔穎達《禮記正義》疏：「本，把處也……若積聚殘本，客見之，則知夜深，慮主人厭倦，或欲辭退也。故不見殘本，恆如然未盡也。」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則解作客人應在蠟燭未曾燃盡前見機告辭）。」
「水潦降，不獻魚鱉（音別。水魚。孔穎達《禮記正義》疏：「水潦降下，魚鱉豐足，不饒益（指獻贈）其多。」又王充《論衡無形》篇解作「雨水暴下，蟲蛇變化，化為魚鱉。離本真暫變之蟲，臣子謹慎，故不敢獻」）。」
「博聞強識（記憶力強。識，記也）而讓（謙讓），敦（敦行、篤行）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君子不盡人之歡，不竭人之忠（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引呂大臨：歡指人家喜歡於我；忠指人家盡心於我），以全交也。」
「居喪之禮，毀瘠不形（孔穎達《禮記正義》疏：「毀瘠，羸瘦也。形，骨露也……居喪乃許羸瘦，不許骨露見也。」陳澔《禮記集說》：「先王制禮，毀不滅性」），視聽不衰……頭有創（生癢瘡）則沐，身有瘍（陸德明《音義》：本或作癢）則浴，有疾則飲酒食肉，疾止復初。不勝喪，乃比於不慈不孝（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若擔當不起喪事的哀痛而至於毀瘠，則顯違父母生己之意，對父母既為不孝，對後嗣亦為不慈」）。五十不致（《禮記正義》疏：致，極也）毀，六十不毀，七十唯衰麻在身，飲酒食肉，處於內（可不必居於倚廬（古時守喪居住的簡陋棚屋）而留在家中）。」
「知生者弔，知死者傷。知生而不知死，弔而不傷；知死而不知生，傷而不弔（陳澔《禮記集說》：「弔者禮之恤乎外，傷者情之痛於中也」）。」
「弔喪弗能賻（音負。陳澔《禮記集說》：「以貨財助喪事曰賻」），不問其所費。問疾弗能遺，不問其所欲。見人弗能館，不問其所舍。賜人者不曰來取。與人者不問其所欲。」
「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孔穎達《禮記正義》疏：「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設其刑，則是君不知賢也」）。刑人不在君側。」
「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李維史陀《憂鬱的熱帶》：「I visited Goiania巴西Goiás州首府 in 1937. On an endless plain, half vacant lot and half battlefield... were a hundred or so new buildings, scattered in all directions. The largest was the hotel, a cube of cement which, in the surrounding flatness, looked like an airterminal機場大樓 or a small fort; one felt tempted to describe it as a ‘bastion堡壘 of civilization’, not in a metaphorical but in a literal sense, which in the circumstances took on strongly ironical overtones. Nothing could be more barbaric or inhuman than this appropriation of the desert. The clumsy and unlovely building was the opposite of Goyaz; neither history, nor the passage of time nor custom had filled its emptiness or softened its stiffness; like a station or a hospital, it was a place of transit not of residence. Only the fear of some disaster could justify the existence of this block-house. A disaster had, in fact, occurred, and the silence and immobility all around was its ominous aftermath. Cadmus, the civilizer, had sown the dragon’s teeth. Out of this land scorched and burnt by the monster’s breath, one expected to see men sprouting.」（John Weightman, Doreen Weightman譯））。」
曲禮下
「為宮室，不斬於丘木（種在墳地的樹。鄭玄注：「廣敬鬼神也。」陳澔《禮記集說》：「丘木所以庇宅兆（墓地）。為宮室而斬之，是慢其先而濟吾私也」）。」
「國君去其國，止之曰：「奈何去社稷也！」大夫，曰：「奈何去宗廟（祖宗的廟宇）也！」士，曰：「奈何去墳墓（祖墳）也！」國君死社稷（鄭玄注：謂見侵伐也），大夫死眾，士死制（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眾謂民眾，制謂法制）。」
「天子不言出（鄭玄注：「天子之言出，諸侯之生名，皆有大惡，君子所遠。」孔穎達《禮記正義》疏：「天子以天下為家，策書不得言出，所在稱君。」陳澔《禮記集說》：「（引呂氏曰）天子無外，安得而言出。然而言出者，徳不足以君天下而位號存焉耳」），諸侯不生名（在生的時候，不能直書其名，只能稱侯、伯等），君子不親惡（《禮記正義》疏：「謂孔子書經，若見天子大惡，書出以絕之；諸侯大惡，書名以絕之。君子不親比惡人，故書出、名以罪之也」）。諸侯失地，名；滅同姓，名（陳澔《禮記集說》：然春秋書天王（即天子）居於某地者二而不言出，諸侯失地而奔者十五、滅同姓者三，而有不生名者，莫非出居而事有異同，莫非失地滅同姓而罪有輕重故也。蓋諸侯義莫大於保國，仁莫大於親親。不能保國而至於失地，不能親親而至於滅同姓，其名之也宜矣）。」
「為人臣之禮：不顯諫（鄭玄注：為奪美也。顯，明也。謂明言其君惡，不幾微（隱微））。三諫而不聽，則逃之。子之事親也：三諫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
「醫不三世，不服其藥（鄭玄注：慎物（藥物，或慎於接物）齊（通劑）也）。」
曲禮上
「賢者狎而敬之，畏而愛之。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積而能散，安安而能遷。臨財毋茍得，臨難毋茍免。很（鄭玄注：「很，鬩（音益）也，謂爭訟也。」即意見相背的時候）毋求勝，分毋求多。疑事毋質（強行論證。孔穎達《禮記正義》疏：「人多專固，未知而為已知……質，成也。若已（己）亦疑，則無得成言之。」方苞《禮記析疑》：「不可急於質辨以求伸也。」又陳澔《禮記集說》注〈少儀〉「毋身質言語」句：「謂言語之際，疑則闕之，不可自我質正，恐有失誤也。」），直而勿有（正直、公平於事理，而不死守己見。又《禮記集說》：謂陳我所見，聽彼決擇，不可據而有之）。」
「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
「禮聞取於人，不聞取人（選擇他人的善處而取之成禮，而非單憑自己心中對「禮」的概念來取擇別人。陳澔《禮記集說》：「取於人者，為人所取法也。取人者，人不來而我引取之也。」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引胡邦衡語：「取於人，以身下人也。舜取於人以為善，是也。取人，謂屈人從己。」曲禮後文亦有『雖負販者，必有尊也』。故今從胡、王說）。禮聞來學，不聞往教。」
「（長者）負劍辟咡詔之（俯身傾聽說話。咡音義。鄭玄注：「謂傾頭與語。」孔穎達《禮記正義》疏：「辟，傾也。咡，口旁也，詔，告也。」陳澔《禮記集說》：「蓋長者俯與童子語有負劍之狀，非真負劍也。」），則掩口而對（《禮記集說》：「謂童子當以手障口氣而應對，不敢使氣觸長者也」）。」
「必慎唯諾（唯音委。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唯，諾，都是答語聲。唯，較為恭敬。」《康熙字典》：「《禮·玉藻》：父命呼唯而不諾。註：唯速而恭，諾緩而慢。」）。」
「燭不見跋（有二解。一謂主人不該容許燭燒見柄，使客生去意，如孔穎達《禮記正義》疏：「本，把處也……若積聚殘本，客見之，則知夜深，慮主人厭倦，或欲辭退也。故不見殘本，恆如然未盡也。」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則解作客人應在蠟燭未曾燃盡前見機告辭）。」
「水潦降，不獻魚鱉（音別。水魚。孔穎達《禮記正義》疏：「水潦降下，魚鱉豐足，不饒益（指獻贈）其多。」又王充《論衡無形》篇解作「雨水暴下，蟲蛇變化，化為魚鱉。離本真暫變之蟲，臣子謹慎，故不敢獻」）。」
「博聞強識（記憶力強。識，記也）而讓（謙讓），敦（敦行、篤行）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君子不盡人之歡，不竭人之忠（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引呂大臨：歡指人家喜歡於我；忠指人家盡心於我），以全交也。」
「居喪之禮，毀瘠不形（孔穎達《禮記正義》疏：「毀瘠，羸瘦也。形，骨露也……居喪乃許羸瘦，不許骨露見也。」陳澔《禮記集說》：「先王制禮，毀不滅性」），視聽不衰……頭有創（生癢瘡）則沐，身有瘍（陸德明《音義》：本或作癢）則浴，有疾則飲酒食肉，疾止復初。不勝喪，乃比於不慈不孝（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若擔當不起喪事的哀痛而至於毀瘠，則顯違父母生己之意，對父母既為不孝，對後嗣亦為不慈」）。五十不致（《禮記正義》疏：致，極也）毀，六十不毀，七十唯衰麻在身，飲酒食肉，處於內（可不必居於倚廬（古時守喪居住的簡陋棚屋）而留在家中）。」
「知生者弔，知死者傷。知生而不知死，弔而不傷；知死而不知生，傷而不弔（陳澔《禮記集說》：「弔者禮之恤乎外，傷者情之痛於中也」）。」
「弔喪弗能賻（音負。陳澔《禮記集說》：「以貨財助喪事曰賻」），不問其所費。問疾弗能遺，不問其所欲。見人弗能館，不問其所舍。賜人者不曰來取。與人者不問其所欲。」
「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孔穎達《禮記正義》疏：「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設其刑，則是君不知賢也」）。刑人不在君側。」
「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李維史陀《憂鬱的熱帶》：「I visited Goiania巴西Goiás州首府 in 1937. On an endless plain, half vacant lot and half battlefield... were a hundred or so new buildings, scattered in all directions. The largest was the hotel, a cube of cement which, in the surrounding flatness, looked like an airterminal機場大樓 or a small fort; one felt tempted to describe it as a ‘bastion堡壘 of civilization’, not in a metaphorical but in a literal sense, which in the circumstances took on strongly ironical overtones. Nothing could be more barbaric or inhuman than this appropriation of the desert. The clumsy and unlovely building was the opposite of Goyaz; neither history, nor the passage of time nor custom had filled its emptiness or softened its stiffness; like a station or a hospital, it was a place of transit not of residence. Only the fear of some disaster could justify the existence of this block-house. A disaster had, in fact, occurred, and the silence and immobility all around was its ominous aftermath. Cadmus, the civilizer, had sown the dragon’s teeth. Out of this land scorched and burnt by the monster’s breath, one expected to see men sprouting.」（John Weightman, Doreen Weightman譯））。」
曲禮下
「為宮室，不斬於丘木（種在墳地的樹。鄭玄注：「廣敬鬼神也。」陳澔《禮記集說》：「丘木所以庇宅兆（墓地）。為宮室而斬之，是慢其先而濟吾私也」）。」
「國君去其國，止之曰：「奈何去社稷也！」大夫，曰：「奈何去宗廟（祖宗的廟宇）也！」士，曰：「奈何去墳墓（祖墳）也！」國君死社稷（鄭玄注：謂見侵伐也），大夫死眾，士死制（王雲五《禮記今註今譯》：眾謂民眾，制謂法制）。」
「天子不言出（鄭玄注：「天子之言出，諸侯之生名，皆有大惡，君子所遠。」孔穎達《禮記正義》疏：「天子以天下為家，策書不得言出，所在稱君。」陳澔《禮記集說》：「（引呂氏曰）天子無外，安得而言出。然而言出者，徳不足以君天下而位號存焉耳」），諸侯不生名（在生的時候，不能直書其名，只能稱侯、伯等），君子不親惡（《禮記正義》疏：「謂孔子書經，若見天子大惡，書出以絕之；諸侯大惡，書名以絕之。君子不親比惡人，故書出、名以罪之也」）。諸侯失地，名；滅同姓，名（陳澔《禮記集說》：然春秋書天王（即天子）居於某地者二而不言出，諸侯失地而奔者十五、滅同姓者三，而有不生名者，莫非出居而事有異同，莫非失地滅同姓而罪有輕重故也。蓋諸侯義莫大於保國，仁莫大於親親。不能保國而至於失地，不能親親而至於滅同姓，其名之也宜矣）。」
「為人臣之禮：不顯諫（鄭玄注：為奪美也。顯，明也。謂明言其君惡，不幾微（隱微））。三諫而不聽，則逃之。子之事親也：三諫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
「醫不三世，不服其藥（鄭玄注：慎物（藥物，或慎於接物）齊（通劑）也）。」
檀弓上
孔子既得合葬於防（魯地名，陳澔注：「孔子父墓在防，故奉母喪以合葬。」鄭玄注：「言既得者，少孤不知其墓。」又注：「孔子之父郰叔梁紇與顏氏之女徵在野合而生孔子，徵在恥焉，不告。」），曰：「吾聞之：古也墓而不墳（鄭玄注：「土之高者曰墳。」崔寔《政論》：「古者墓而不墳，文、武之兆（周文王、武王之墓域），與平地齊。」《漢書·楚元王傳》：「黃帝葬於橋山，堯葬濟陰，丘壟皆小，葬具甚微……殷湯無葬處。文、武、周公葬於畢，秦穆公……樗里子（等）……皆無丘隴之處。」）。今丘也，東西南北人也，不可以弗識也（陳澔注：恐己或忘而難尋）。」於是封之（鄭玄注：聚土曰封，封之，周禮也），崇四尺（鄭玄注：崇，高也。高四尺，蓋周之士制）。孔子先反，門人後，雨甚；至，孔子問焉曰：「爾來何遲也？」曰：「防墓崩。」孔子不應。三（鄭玄注：三言之，以孔子不聞），孔子泫然流涕曰：「吾聞之：古不脩墓（鄭玄注：脩猶治也）。」
2022年6月2日 星期四
試譯：〈兩匹馬〉 馬克·施特蘭德【Two Horses－Mark Strand】
〈兩匹馬〉 馬克·施特蘭德（試譯：淺白）
六月一個暖和晚上
我去到湖邊，趴伏在地
且如一頭動物般喝水。有兩匹馬
也湊到我旁邊，同樣的低頭喝水。
這真奇妙，我想，但誰會信呢？
那些馬不時瞟眼向我，打着鼾
並點頭。我感到有回應需要，故亦跟着鼾了
然而鼾中帶頓，像不是真想被聽見似的。
那些馬也一定察覺到了我的壓抑。
牠們稍稍移開了。接着我便想到，興許牠們也曾
認識我，在另一段生命裏——那時我曾是一個詩人。
牠們甚至會讀過我的詩，畢竟在過去，那種曖昧
的時日，當我們的熱誠還不曾知有邊限時，
我們改換風格，頻仍得就如年中的日子一般。
1/6/2022初稿
Two Horses
By Mark Strand (from his 2006 collection Man and Camel)
On a warm night in June
I went to the lake, got on all fours,
and drank like an animal. Two horses
came up beside me to drink as well.
This is amazing, I thought, but who will believe it?
The horses eyed me from time to time, snorting
and nodding. I felt the need to respond, so I snorted, too,
but haltingly, as though not really wanting to be heard.
The horses must have sensed that I was holding back.
They moved slightly away. Then I thought they might have known me
in another life—the one in which I was a poet.
They might have even read my poems, for back then,
in that shadowy time when our eagerness knew no bounds,
we changed styles almost as often as there were days in the year.
六月一個暖和晚上
我去到湖邊，趴伏在地
且如一頭動物般喝水。有兩匹馬
也湊到我旁邊，同樣的低頭喝水。
這真奇妙，我想，但誰會信呢？
那些馬不時瞟眼向我，打着鼾
並點頭。我感到有回應需要，故亦跟着鼾了
然而鼾中帶頓，像不是真想被聽見似的。
那些馬也一定察覺到了我的壓抑。
牠們稍稍移開了。接着我便想到，興許牠們也曾
認識我，在另一段生命裏——那時我曾是一個詩人。
牠們甚至會讀過我的詩，畢竟在過去，那種曖昧
的時日，當我們的熱誠還不曾知有邊限時，
我們改換風格，頻仍得就如年中的日子一般。
1/6/2022初稿
Two Horses
By Mark Strand (from his 2006 collection Man and Camel)
On a warm night in June
I went to the lake, got on all fours,
and drank like an animal. Two horses
came up beside me to drink as well.
This is amazing, I thought, but who will believe it?
The horses eyed me from time to time, snorting
and nodding. I felt the need to respond, so I snorted, too,
but haltingly, as though not really wanting to be heard.
The horses must have sensed that I was holding back.
They moved slightly away. Then I thought they might have known me
in another life—the one in which I was a poet.
They might have even read my poems, for back then,
in that shadowy time when our eagerness knew no bounds,
we changed styles almost as often as there were days in the year.
聞九華換新校長
聞九華換新校長
文：淺白
沒料過九華那麼快便換校長。回想中三時陳、鍾易代，彷彿還不是很久遠的事。新待任的這位校長我當年沒被她教過，只是某次因緣際會，曾和她打過一番很約略的交道，其事倒也甚具趣味，今故追敍一二，以為懷緬，亦望值此機會側記多少昔日的校風人情也。
此事雖發生在中六，但若真要道其始末，恐怕還是得從再早兩年說起。像不少人也或許記得，一三年通識之父退位，北冥有熊羆入主，宵旰圖治，籌畫聲勢，每欲蕩滌舊有之散漫學風，由是乃有復辦社制之事；然此一「改革」，事前卻又是未經任何正式的廣泛諮詢的。如是者柴娃娃般「辦」了一年後，支用便得開始從學生、家長身上找尋着落了：自中五起，每年的堂費雜費回條，即附有「社費」一項新列在內。而就此「捆綁式」的收費，當年也曾聽聞有幾位辯才了得的同學，特意走落校務處理論，盼能分割部分有爭議的款項，俾同學自行決定交納與否——而結果，竟是被那時的職員（聞說是某影子副校）罵了個狗血淋頭。既聞如是，當即把心一橫，心想好聲好氣理論居然也受此待遇，那就倒不如全部索性不交了。沒想到一年過去，校方竟像完全忘了回事似的，沒人找我跟進過，直至中六臨近考Mock，也快將人走茶涼了，方在某日的中文堂，柱哥（不佞的中文老師）忽然喚我，接着一抬眼，便見這位如今的待任校長在門外向我殷殷招手，其笑容可掬處，差點教我以為自己是中了甚麼六合彩獎學金之類，而她是特意上來通知、「恭喜」我的。那時臨近放學，五班同學即將從走廊裏魚貫走出，她領我走到轉角，又小聲問我需不需要借一步說話，暄寒數語後，方知她原來是為那筆債項而來，且以為我有甚「家境困難」，或不方便讓別的同學知道。原本的「抗議」在事隔一年後竟被誤解成「別有隱情苦衷」，我也不覺一笑，於是唯有先簡略釐清了自己的原意乃係「非不能也，實不為也」，然後循例耍點擱下多時的太極：「你知道，我的意見不能代表我家長意見，不過若真想問我意見，那我倒也可約略一說的……」意外是，她修養倒好，一路聽着，面上笑意不曾稍斷(似乎)，最後也沒怎樣糾纏——此事遂不了了之，想來應是有人暗中替我「填」了那筆數，由是我才「有幸」成了那年全校唯一一個（應該是吧？）沒交堂費雜費的學生。今日回想，其實也真是恍同異世，尤其是在當前這個「錙銖、針劑」俱較的社會。而我亦深知自己在此事上需要感謝的，實也不僅是當年一二人的「好心通融」這麼簡單，且更應是整個昔日華仁所餘留下來的那種看似「散漫」，但實為寬厚的學風傳統。《詩經》云：「彼有不獲稚，此有不斂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小雅·大田〉）。禾熟而不收割淨盡，這於今日或叫浪費，但在昔卻是世風淳厚的展現。而近讀宋人洪邁的《容齋隨筆》，內有〈名世英宰〉一則，私以為也幾可借來概括那種自己過去六年在華仁體受到的「散漫」辦學精神：
文：淺白
沒料過九華那麼快便換校長。回想中三時陳、鍾易代，彷彿還不是很久遠的事。新待任的這位校長我當年沒被她教過，只是某次因緣際會，曾和她打過一番很約略的交道，其事倒也甚具趣味，今故追敍一二，以為懷緬，亦望值此機會側記多少昔日的校風人情也。
此事雖發生在中六，但若真要道其始末，恐怕還是得從再早兩年說起。像不少人也或許記得，一三年通識之父退位，北冥有熊羆入主，宵旰圖治，籌畫聲勢，每欲蕩滌舊有之散漫學風，由是乃有復辦社制之事；然此一「改革」，事前卻又是未經任何正式的廣泛諮詢的。如是者柴娃娃般「辦」了一年後，支用便得開始從學生、家長身上找尋着落了：自中五起，每年的堂費雜費回條，即附有「社費」一項新列在內。而就此「捆綁式」的收費，當年也曾聽聞有幾位辯才了得的同學，特意走落校務處理論，盼能分割部分有爭議的款項，俾同學自行決定交納與否——而結果，竟是被那時的職員（聞說是某影子副校）罵了個狗血淋頭。既聞如是，當即把心一橫，心想好聲好氣理論居然也受此待遇，那就倒不如全部索性不交了。沒想到一年過去，校方竟像完全忘了回事似的，沒人找我跟進過，直至中六臨近考Mock，也快將人走茶涼了，方在某日的中文堂，柱哥（不佞的中文老師）忽然喚我，接着一抬眼，便見這位如今的待任校長在門外向我殷殷招手，其笑容可掬處，差點教我以為自己是中了甚麼六合彩獎學金之類，而她是特意上來通知、「恭喜」我的。那時臨近放學，五班同學即將從走廊裏魚貫走出，她領我走到轉角，又小聲問我需不需要借一步說話，暄寒數語後，方知她原來是為那筆債項而來，且以為我有甚「家境困難」，或不方便讓別的同學知道。原本的「抗議」在事隔一年後竟被誤解成「別有隱情苦衷」，我也不覺一笑，於是唯有先簡略釐清了自己的原意乃係「非不能也，實不為也」，然後循例耍點擱下多時的太極：「你知道，我的意見不能代表我家長意見，不過若真想問我意見，那我倒也可約略一說的……」意外是，她修養倒好，一路聽着，面上笑意不曾稍斷(似乎)，最後也沒怎樣糾纏——此事遂不了了之，想來應是有人暗中替我「填」了那筆數，由是我才「有幸」成了那年全校唯一一個（應該是吧？）沒交堂費雜費的學生。今日回想，其實也真是恍同異世，尤其是在當前這個「錙銖、針劑」俱較的社會。而我亦深知自己在此事上需要感謝的，實也不僅是當年一二人的「好心通融」這麼簡單，且更應是整個昔日華仁所餘留下來的那種看似「散漫」，但實為寬厚的學風傳統。《詩經》云：「彼有不獲稚，此有不斂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小雅·大田〉）。禾熟而不收割淨盡，這於今日或叫浪費，但在昔卻是世風淳厚的展現。而近讀宋人洪邁的《容齋隨筆》，內有〈名世英宰〉一則，私以為也幾可借來概括那種自己過去六年在華仁體受到的「散漫」辦學精神：
「曹參為相國，日夜飲醇酒不事事，而畫一之歌興（贏得一致歌頌）。王導輔佐三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餘，末年略不復省事，自嘆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我憒憒。』謝安石不存小察，經（經略）遠無競。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趙韓王（趙普）得士大夫所投利害文字，皆置二大甕，滿則焚之。李文靖（李沆，諡文靖，北宋名相）以中外所陳一切報罷，云：『以此報國。』此六七君子，蓋非揚己取名，瞭然使戶曉者，真名世英宰也！豈曰不事事哉？」
記得當年上課，有數位年資較深的老師常愛話當年，而每當提到蘇中平校長在任的年代，言辭間總是語帶懷愐，其理或亦大抵如是。既居權位而能置權不用；了察人情，故可豫為化釋利害，而終不惑於事功之名，此真難得的治世智慧也，吾意與景盧同：豈曰不事事哉？
二零二二年六月一日
圖片源自網絡。
訂閱：
文章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