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12日 星期六

《詩之頁》出來的人/蔡炎培

《詩之頁》出來的人/蔡炎培
  有些埋伏在記憶深處的人與事,一經提醒,可就爭著一個出口。
  一九六五年夏,總算答應佳人拿到大學學位方纔回港,可是跟李敖從外島回到臺北的心情差不多--委蛻大難求淨土,傷心最是近高樓。在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常常歎氣即是歎詩。
  歎氣不是辦法。寶島五年,我已朦朦朧朧覺着甚麼叫做生活。西西說:「你試試編《詩之頁》如何?」有點細藝總是好的。《中國學生周報》羅卡主編的年代,《詩之頁》是每月一次的。讀者稿件不夠篇幅的時候,自己寫點補數,順便拿點稿費。
  編呀編,日子過得真快。我用X 克(我只記得他姓蔡,筆名只記得一半)(編者按:應為蔡克健,筆名「柏美」、「帕夏」等)和也斯的詩最多。他二人寫得最勤,也比較有新意。所以西西半年後問我誰最有希望,我就說他們兩個。西西笑。頗有吾道不孤的況味。
  及後,古蒼梧、李天命兩條友仔也出現了。這兩條友仔的詩我改過。反應不一。後者嘩嘩聲。前者捎來一信。此信印象是句英文--How dare you do that!詩人是說,他去大學旁聽,給鬼婆罵個狗血淋頭趕出來,所以編者給他溫言一函,解釋為甚麼要改這首詩,他他他,可能有點感動了。
  「感動」,是藝術家的先決條件。嘈嘈閉,那就只好倒霉做個哲學家啦!笑不笑由你。
  至於給黃子程呢個肥佬起字容,一個不該在《博益月刊》影印出來,說蔡炎培評詩如評馬。事實是,「官職與收入不相稱」,那時又沒有ICAC,只有不敢去的社會福利署,所以很容易發獃,做些獃獃的事。難得羅卡,OK。此事有人認為蔡炎培是個瘋子。羅卡請我在奶路臣街大牌檔吃魚蛋粉。嘉會難再得。肚子有米氣,說話自然有板有眼。一碗不夠。兩碗也不夠。但我已學會世故:「夠了。夠了。」羅卡方纔放下心頭大石。
  不久,遇見了「命運」。朱珺說,拿破崙也怕怕。當時不懂。藍田日暖,懂了。詩和人的世界,既繁華又蒼涼。編詩編出了朱珺。即是說,除了璽璽,《詩之頁》恐怕只有這些了。

刊於《詩雙月刊》  總第二十期,第四卷第二期,第32頁 。一九九二年十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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