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7日 星期四

散文:《叮噹雜談》 情情

             叮噹雜談  情情

  文章本是為保全叔過世而寫的,丟淡後就一直荒廢着。常想,為甚麼詩寫起來容易,散文卻一直寫不好?行文侷促,自己看也不舒服。再略讀以前寫下的句子,未及年半,已深感肉麻無孔不入的侵蝕。諷刺口吻易寫,行文間的情味難求,落筆前再急急翻了翻那本《中國歷代散文選》,恍如隔岸觀花,小子沒有甚麼經歷學問,歷史都是讀回來的,算了。
  回想初寫時,大抵是想就人的離世大發感傷罷,確是好題材,儘管人也沒親眼見過一次。然而人大了還是少點幻想,老實一點,畢竟你未必是因配音員易手而逐漸少看叮噹的。尤記得悉死訊那刻,確是當頭棒喝,淚在眼眶凝住了一段日子,許是醒的時候,這部卡通,不能再看下去了。忽想,上世紀不少散文都是憶述往事,而作者紛能有條不紊地娓娓道來,如今我十年未過,記憶之零碎連一首詩也未必能湊成,串連成文怕且會不忍卒讀。上代人能把舊事描繪得彷彿歷歷在目,若非記憶力驚人,恐怕便是編造力豐富了。所以別怪年輕人早熟,時代愈來愈快,成熟不過是記憶力衰退也罷。
  好吧,若問閣下童年有甚麼?啞了。沒有鄉村生活,莫說花草,連街市餸菜的名目也未必曉得。一邊竭力回憶一邊上網搜尋,就為了作文?真是「自找」,因為知道你的過去的只有你自己。只不過記憶接連揮發後,反思也因太隨便而多着,我想總可以談談(或揣摩)喜歡看叮噹的緣由,嘗試以一個不那麼理性的角度吧。(其實叮噹也是裝懷舊,我年代的是多啦A夢,理性又過度了。)
  幼時並不甚喜看電視,雖也迷過一陣子超人、龍騎等「兒童節目」,白日夢大抵也建基於斯吧,沉溺在「擁有」與「升級」之間,今日回望也挺符合現下社會的指導思想。千與千尋則覺得太陰森赤裸了(當時的我是把哈利波特也列作恐怖片的),心內一直有點怕這套卡通。多啦A夢是個例外,是當時我用來自我陶醉的無數的變身升級幻夢之外的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勝在沒甚麼刺激玩,人不會老,卻能坐時光機看看未來的樣子。主角出名無用,由未來派來幫助他的貓型機械人也是次等貨,不會自我升級,反而常常要作身體檢查。魔頭只會是胖虎,小夫偶爾就參一腳,沒有絲毫刺激,有時反有點不平之氣,但一切又大多是主角自找的。橋段不出那些套路,看時也不會理有無新意,笑就好了。惡人自有惡人磨,偏偏大家又是朋友,妙哉!種種可以用來發達的法寶通通用作擺烏龍,再無敵的也一定有其漏洞,劇情發展不外幾個推測,人物反應也如是。多啦A夢遇老鼠,還是見一次笑一次,經典嘛。就是當時還未懂得。
  那時多啦A夢每逢星期一下午播出,現在或許還有,節目只有半小時,很短,看畢常感意猶未盡,但高達之類的節目又逼我不得不關掉電視。電腦尚未成癮,翻看重播也未那麼方便就手,接下來時間便是幻想發夢了。想着如何善用法寶,更有效率地解決問題,真的?還是解決問題後旁人的崇拜吧。這不是甚麼貶意,如果能一直滿足的話。兒童不一定清心寡欲,人喜歡推崇童年,該是懷愐當中的一廂情願而已?而太多的一廂情願就成為了夢想?誖論,再想下去的話。
  細想,其實多啦A夢每集裏也包藴着不少老生常談的道理,只是多以輕鬆的收結,善惡到頭來也不是站在完全的對立面。想了很久,這卡通特點在哪。或許是喜歡它的淳樸,滲以人性,而人物又永不衰老?每集也是獨立,劇情不連貫如我的分行,但本質還是一脈相承。性格可以預料對白,但是,笑甚麼?
  再大一些,短篇看慣,便愈來愈喜歡看大長篇。多啦A夢大長篇向來感人,這是我的偏見。即使沒刻意煽情,結尾也免不了略為出神,怔住。海底鬼岩城、夢幻三劍士、大雄的恐龍都是我很喜歡的,但最觸動,還是鐵人兵團。機械人的情感,改變歷史後的存在,忍不住略引拙詩:「你有點傷感了麼?/階前流水如舊/眼淚似乎不必/慨嘆情誼的沖淡?/悠悠日影下/江湖不曾乾涸/相忘相憶只是潮汐的規律/我再一次探頭/凝視今日的流水/粼粼水面/有過你我輪廓的浮漾」。有時候就是很想笑一下,那就翻看一次,笑一遍。
  寫到此處,試續年半前的形神大抵可以渙散了。方發覺以前寫下的一字也無使用,為何事云云,其實不過藉口罷了。

二零一六年五月六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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