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車》 10/9/2015
閃耀的陽光下
街上車頂一一塗上光澤
收音機照例說
天氣和煦總令人心曠神怡……
烏黑而光亮的蠟青
不經意地煎熬着我的腳
身前的拖車喃喃道
難得陽光明媚，偏當着這苦差，
真是活受罪
是的
麻煩你了
也許今天以後
就再不用麻煩了
身後車輪不由自主滾動
拖行中
只有思想不會變得無力
感覺運行於周遭的車輛
節省汽油之餘
倒不至吝惜目光，無言駛過
心中私語少不免
儘管聽不出一絲惡意
城市內
不很多人有此殊遇
雲層不知何時逐撮逐撮散去了
彩虹並無兑現承諾
人在車內享受日光
輕音樂縈繞着空氣的冰涼
似乎有滴將乾的水跡
凝在破裂的防風玻璃……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
司機喝了酒
玻璃急迎雨水
模糊了一片霓虹碎影
潛意識腳踏一踩
俄頃命運迎上不幸
同病的人未必相憐
血從沒如此鮮艷
鏡中對我傻傻一笑
他想的麼？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究）
當教育着重保養多於關心時
車廠內我已確知自己的命運
只差一個渺渺時日、茫茫運數
機件殘舊似是方便的解釋
故此車的文化中
我也受到同儕不刻意的鄙視
不能行走，已與廢鐵無異
可是
雖被視為廢鐵
仍得承受車的文化
我的惟一、也是最後同伴
正低聲詛咒着
不死也沒用
滿街車輛
只你成為他人負累
我能說甚麼？
崩裂的面目齜牙咧嘴
昂首向天
陰雲過後
天空變得教人不敢逼視
可是破碎的玻璃
仍反射微弱的光芒
刺向太陽的眼睛……
我又發夢了
還在示眾的途中
車燈睽睽
裝嵌着無珠的眸
交通燈轉紅
我在等待
等待有朝送進車房
一一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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