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三月
很不好意思
我幾乎每日一首
「詩」
未必有甚麼價值
正如意象
手法？
社會一部分
無拏無掕
真不好意思
說不出個所以然
一遍又一遍
二零一六年三月三十一日
按：拏掕，疑為「啦lang3」正字。
2016年3月31日 星期四
2016年3月30日 星期三
新詩練習：《往海旁》 情情
《往海旁》
天色還不很均勻
想到飯後
來一趟練習書面語的旅程
一、
在人不多的車廂
視線如常小心游走
空出的座位用了半秒考慮
左右的乘客
人依照習慣選擇翹手或扶手
晃動的衣着下
有些鞋子移了位置
沒有手機有點過份樸實
只察覺旁邊女生在半睡之間
警覺着身子的平衡
二、
家裏坐太久
到海旁擇得心情擇不了日
金舖擺在旁邊
我只帶了一本借來的書
巧合
太空館前池水泛黃
附近的人
不全是講國語
出現是行程的一部分嗎？
一艘郵輪儼如建築
一架快艇沾連海面
頭頂有直升機的聲響繞過
在遊人把維港幀成風景前
愈近岸的水愈不安定
三、
天色還能黯下去
不知是灰雲還是夜幕
風令眼睛乾澀
誰想坐暖長椅呢？
背後走過哪些人並不知道
剛來時見警車停泊
從來只引市民好奇
沒多少修飾的雪糕車如舊
惟音樂好像停了
新的情侶逛着海旁
匆匆留下慣見的意象和印象
四、
這是三元與六元的問題
擦面行人
不外是熟悉的陌生化
巴士、地鐵、未酸軟的雙腿
再慵懶
斑馬線接近時也得計算步速和距離
插袋似趨年輕化
籌款的人耐心挑選對象
也許應該禮貌微笑、回絕
而天氣從樹蔭間漏下不明的雨意
我想，要不要轉入地鐵站？
我知道現在不會下雨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九日初稿
二零一六年三月三十日定稿
2016年3月28日 星期一
新詩練習：《生性》 情情
《生性》
滴滴答 滴滴答
室外汗水
計着時
計着時
出汁的人
比出家化算
小弟行年十六
目下攞正牌讀書
而且最好趁早
來一執冷風
快乾
第日見工時
不剩一滴汁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八日
2016年3月26日 星期六
分行練習：《扯下水之立場篇》 情情
《扯下水之立場篇》
節日不代表日子立場
燈飾不代表電力立場
孤單不代表孤獨立場
愛你不代表愛人立場
黑暗不代表夜幕立場
抑鬱不代表影子立場
漫長不代表晚間立場
天文台不代表預測立場
標楷體不代表書法立場
考試不代表比較立場
上進不代表功利立場
義務不代表責任立場
公義不代表公厠立場
發展不代表取捨立場
退讓不代表妥協立場
修辭不代表羞恥立場
無望不代表自殺立場
沉默不代表大多數立場
看透不代表避世立場
滄桑不代表歲月立場
衰老不代表時光立場
枯榮不代表草木立場
悲傷不代表眼淚立場
骷髏不代表枯朽立場
隨便不代表隨緣立場
整潔不代表乾淨立場
虛無不代表記憶立場
自由不代表藍天立場
聚散不代表白雲立場
眨眼不代表星星立場
明月不代表故人立場
淙淙不代表流水立場
颯颯不代表秋風立場
起伏不代表大海立場
好色不代表登徒子立場
吐哺不代表周公立場
玩命不代表李白立場
假期不代表屈原立場
多口水不代表杜甫立場
被人寸不代表儒家立場
歷史不代表三國殺立場
共產主義不代表馬克思立場
孝順釘死不代表耶穌立場
撞機不代表徐志摩立場
大炮不代表孫中山立場
文革不代表毛語錄立場
四人幫不代表郭沫若立場
仆街不代表戴卓爾立場
永恆不代表亞視立場
你老母兮不代表粗口立場
發表不代表創作立場
耐性不代表眼花立場
總言之
比喻不代表意象立場
本詩不代表本人立場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六日
2016年3月25日 星期五
痴雲和小憩 蔡炎培
蔡爺早年詩作兩首，以杜紅為筆名，一九五七年刊於《文藝新潮》。
痴雲 蔡炎培（情情敬錄）
有若難言的無定，有若更遠的追尋
有若悠然地俯仰，有若鬱結地低垂
不可逼視的長空，生活的夾縫裡
祇使我驚奇認識大小本身的無限
設使明天逝去，一個可怕的思維
究竟為誰？我還是落葉似的無依
有一天我們都老了，檢不着一次
徘徊的足印，在今日看來的廢墟
那時，再笑笑，臉上有同胞的淚
加深了時間的蒼白，凌駕着從前
我從前愛戀的狂熱，你美的嬌艷
難道是注定的，但能短暫地相聚
為了偶然？隨風飄散就無法回轉
啊，背向的同路，祇有紀念的起始
年月可以死掉，而我也根本不會
不曾存在；浮動着，天地一個投影
小憩 蔡炎培（情情敬錄）
街上正漲退着人海的黑潮
五點鐘了，渴想這一個時間
像死囚絕望地期待大赦的一天
——多年來如此寂寞地耘耕
似是那熱鬧的茶座，似是
疲倦的舊侶，蹣跚的影子
我忠實的愛人，唇齒相依
就算淪落吧，還有半點意義
半分想像，記取沉默的笑容
像從別人的約會看到本身的殘缺
又從殘缺知道過去是怎樣完全
真實和幻覺可以沒有什麼不同
魂靈的凈化前面是無數的試探
一個人常困鬥在慾念的昇華
或許有了無傷的嗜好，一方面
被糾纏，同時野心也被限制
讓我堅忍地培養自己的胸懷
浩然的宇宙當容納原子的爆炸
2016年3月24日 星期四
2016年3月23日 星期三
七心海棠 蔡炎培
七心海棠 蔡炎培（情情敬錄）
——寄路雅
程靈素，你在劫難逃了
朦朧中她彷彿聽見一聲輕喟
在遙遠，出自娘胎的印記
——毒手藥王最後的傳人
人世間還有什麼不可以赦免？
自從一眼瞥見他的刀光有血
晶瑩的血。處子的血。滴滴滴
滴入桃花林裏滴出清溪澈
我們一夜的連理……
夜雲無聲。她側耳細聽
蒼白的月光落滿了重叠的枝椏
薄霧迷幻着原野，這兒沒有一隻鳥
世世代代的仇骨搖響着蘆葦
他們一定會來的；但她堅信
可以將佢送回彼岸去。她確然
堅信無色無味的海棠心
他們無一倖免這些陌生的空氣
七心海棠祭出來了
這根不及三寸的小銀燭
她從沒有想過一天要用上
陌上春歸。鈴蘭兒隨手一擲
小胡斐措手不及地中計
唉，這種理想的大情與大愛……
這根並不起眼的小銀燭
祭出來了。安然睡去。她的愛
如一個寧嬰伏在母親的懷裏
層雲佚散。群樹有了新的風衣
追殺的人帶着一灘爛泥倒在水影裏
夜梟撲翼
穿過無色無味荒郊的空氣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日
盛世因緣 蔡炎培
盛世因緣 蔡炎培（情情敬錄）
未撇說夢見我
我如彫塑在刻刀睡着了
我的窗台僅容一匹冷氣機
不知名的歌手在底下孵出鳥
我歡喜藍田
每年望見望微眼的盂蘭節
我沒有什麼才能
我的敝鄉全是偉人的故里
我彆腳的港式三及第
竟成普通話一樣的漢語
我最怕亞洲的百萬富翁
無顏面對床上泛濫的珠三角
你們也許要罵我窩囊
來季的馬經將會嚇死你
Ｏ記着手調查的那件事
四支梯梯他他印印腳
我全無作為。很能分辨
灰燼中的真鈔以及偽作
我無端大醉。每回醉死之前
總能認出你真正的品格
四十九個嬌滴滴六合彩號碼
我的生辰是最佳的字胆
我大大話話活了兩個世紀
掛鐘的指針恆指着一秒
一秒之前出現三個天使
第四個無翼飛騰了
二零零二年八月二十三日
錄者按：「未撇」為詩人的太太，亦即小說家朱珺。
2016年3月22日 星期二
分行練習：《假如今日你也抑鬱》 情情
《假如今日你也抑鬱》
今日痛罵的高官名字
難保十年後要費一下勁才記起
很虛無是吧？
連痛恨也不能長久
你信得過甚麼呢？
不得不承認
我寫很多勵志詩
我這個人很正面，對吧？
把
悲
哀
分
行
還是申請不了半個專利
假如你有耐性看到這行
嘻嘻
也無聊得將近無可救藥了
放心
人生的廣告費不會白給
日後歡迎多讀小弟詩作
（獨家發售、斷估不會認錯）
別忘了
ＸＤ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2016年3月21日 星期一
新詩練習：《鬆散》 情情
《鬆散》
雨滴窗框
𨋢口顯得時常有人
人回來了
雷聲恍如深夜的引擎麼？
這是室內
流行曲播得煩膩
孤獨、溫暖、寂寞、夢想、痛苦……
我們可是故人呢
只需一時忘記多少形容詞已不稱身
雷就是靜下來了
其實收音機也很乏味
它不是自己開着的
我身子歪下來
斷句。
以自己的方式
鬆散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2016年3月20日 星期日
賭之為博 蔡炎培
賭之為博 蔡炎培（情情敬錄）
那人手裏有一個銅板
千萬次後其數必然接近
那人經常以此為一擲
這一擲在賭博你命運
你的命運將完成。無聲。巨大*
事關那人手裏的一個銅板
並不是巴士站上候車的眾人
你悲。你喜。不聞。不問
這聲音的沉默。這沉默的聲音
不解溫柔的，從容不迫地落下
到你唇邊是點滴的雨和吻
即使是騙局，你已無暇計及
因為那人輕常以此為一擲
一樣是輸。儘管你不賭的話
一九六一年
*里爾克〈夕暮〉(Abend), "und lassen dir (unsäglich zu entwirrn)/dein Leben bang und riesenhaft und reifend,/so daß es, bald begrenzt und bald begreifend,/abwechselnd Stein in dir wird und Gestirn." 吳興華譯：「留給你（不可言喻的自己去解悟）／你的生命，恐懼而巨大的，將完成，／片刻被禁制，片刻又像無所不容，／交替在你心裡化為石頭和星宿。」（按：吳氏略過了「成熟」（reifend）不譯，大概是他以為「完成」已有成熟之意味罷）Edward Snow translated: "and leave you (inexpressibly to untangle)/your life, immense and ripening and fearful,/so that now closed in, now reaching everywhere,/it grows alternately stone in you and star"
2016年3月18日 星期五
老歌 蔡炎培
老歌 蔡炎培（情情敬錄）
零
是的。美麗的。親愛的
今天我置身在一條廢船上
心中卷着的畫軸，有些
橫舟、野渡、以及人
那獨釣寒江的笠簑翁
釣上來的一杯無，很多時候
渚清、沙白、鳥飛回
而我已在岸上。心情輕快
一如城裏的上班族
流水作業的鞋子有水流的腳步
我一心念想着另一個中國
如你所言，一滴水即可流到了大陸
我心怒放。原諒了吃人的市虎
原諒了自己，不依紅綠燈走路
是的。美麗的。親愛的
我走好。留番條命寫祭誥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一）
是的。美麗的。親愛的
燈下茫然默坐良久
試着在一張白紙寫下你名字
並且告訴你，我深愛着你的作品
同時深心不由自主傾慕你
我言拙。擺明步彼詩人的後塵
希望你是你不是白朗寧夫人！
冒牌的十四行七步有一首
兩個音格可以繡出波斯地氈文
他們歡喜永生、繁殖。我歡喜
在你漂泊的生涯裏，孤獨地看出
來：生命的本質，變奏的可能
說出來一滴水。不說出來是淚麼？
你不好。祝你多幾粒雀斑，代我泉湧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二）
發信人是蔡炎培
現住北角
寄出的日子
可以是任何一天
而且通常寄錯了對象
給小老婆
一九七零年十月初稿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二稿
（三）
我進入光
我進入黑
一朵花兒嬌
一朵花兒俏
收集起來的橄欖枝
是你前額的棘冠
初夜了
別忘了吹燈
安寢
一九七零年十月初稿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四日二稿
（四）
我沿着你睡夢中的臂彎裏醒來
過河入林
在有與沒有之間
我選擇沒有
「沒有」常聽見我們的聲音
所有是花
「沒有」同樣是花開
我太懶了
遲遲推不動一粒石子
上大山
一九七零年十月初稿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五日二稿
（五）
市聲從夜幕裏溜掉
我在睡眠中隱退
我們的床沒變動
玻璃棺材沒有它四正
我想跟你做愛
海是這樣深，手是這樣短
我伸不了過去
酒吧大門關上
水手們有水手的旅程
太平洋快快結冰罷
我不飛。我要踩雪屐
最好我扶你你扶我
我摸着你了。乳房益顯重要
不然心肌梗塞
世界正瘋狂地核試
一瓶香水能倒出多少痴男和怨女？
一九七零年十月初稿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六日二稿
（六）
字房領班問我：
男人佬狗流馬尿
手騰腳震做什麼？
我說：璽璽寄來一百塊
要我破門子
領班從此取笑我一世：
認真唔話得，你有這樣的傻婆
我嚶然走入廁所去
屙出了尿來
兵臨城下回流高高的牆壁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七日